等花子向前去远不见,邱义说:“我找地方小解,老弟你去不去?”马琨知有话说,便答:“我也正想小解,一路去吧。”二人同到路侧林中无人之处,马琨笑问:“大哥是否为那花子?”邱义埋怨道:“你得罪人了!亏你还是名家子弟,几千里出门,连这样人都看不出。他哪是什么花于、不是江洋大盗,也是成了名的人物。休看穿得破旧,他那纸包,至少也是两根大金条,弄巧还许是什宝物都说不定。他一手拿着极轻的竹杖,一手提着沉重的金铁之物,左右身和脚底,轻重一样,已是少见。最难是点尘不起,硬功夫不知道,重功轻功已好到了家。你会看不出深浅,还敢多事,真难为你。如不是我,你今天定闹大笑话无疑。适才我想了好一会,想起目前隐身在这一类的大人物只有两人。
一个年纪较长,貌相神情均与他不符,那不说了。此外还有一个,出名的好刁狡猾,手辣心狠。但盼我猜得不对才好。如若是他,大苦头你不会吃,小笑话迟早总闹一个。你我一见如故,交深手足,万难坐视。偏生这人在江湖上行辈甚高,尤其是在莫老家中,休说未必打得过他,就是对手,也不便和他为敌。何苦白丢这人?此去到了莫家,不遇那人便罢,如与对面,第一先以后辈之礼上前请教,任凭讯谤,只是忍受,拿礼把他拘住。这样一来,不特不会丢人,日后还有多少便宜照应,千万大意不得!”
马琨既信服邱义,安心结纳,又实看出那花于轻功绝伦,当作知己之交真诚待友,知无不言,忙谢指教,随问花子姓名。邱义道:“此人姓车,无人知他真名。江湖上都叫他神乞,与丐仙吕-、女铁丐花四姑,称为‘江湖三叫花’,独他不曾见过。我此时虽还不能十分拿定,照那方竹杖和长指甲,正和人说一样。你见他时,称姓也许犯忌,你只说:‘老前辈天上神仙,后辈肉眼凡胎,适才路遇,竟失拜见。现时方始想起,务望恕罪。’等他问你来历,再把令师钱老先生说出。如若投缘,当时便能得他好处;否则,日后多少也有一点照应。无如此人性情古怪,初见时越是爱你,越要故意欺凌辱骂。
好在我已对你说明,只不还口罢了。莫家座上高人甚多,你能忍受,不但不算丢人,必还道你受了父师教益,有涵养,格外看得起你。须知越是有本领人才越谦和呢。”马琨诺诺连声。说完重又上路,杂在人群之中往前进发。
又行六七里,耳听笙管和呜,锣鼓喧天,黄杨坝村场全景在望。那地方是一片盆地,三面环山,一面带水,当中绿野平畴。全村约有数十户人家,俱是莫家的亲友。当地产竹最富,粗逾碗口。屋宇多是竹木所建,瓦也竹瓦,上覆茅草。莫老生**洁,更喜周急济穷。房舍均极整洁高大,庭院宽敞。因是背山面水,地形长方,建时经莫老指点,都做一字儿向阳排开。门前留出大片广场,以充农隙习武取乐之用。田亩多在河的两岸,通以朱栏小桥,罗列着十多架水车水磨。河旁碧柳成荫,杂花丛生,景甚清丽。
莫家偏居村角,园林亭榭颇具匠心,因势利建,并无墙垣遮隔。因是七旬大庆,到处张灯结彩,越发焕然一新。数千百株垂柳花树,全都挂起大小纱灯。大席棚搭了好几十座,戏台搭了四处,昆、戈、湘戏,随客所欲。两三顷大小的广场也成了宴饮之地,酒席似流水一般开上。全村男女老幼齐着新衣,帮同照料,人人欢笑,喜溢眉字。那远近四方的贺客,直同过江之鲫,车马舆轿,肩挑背负,结队而来。单账房就设了十来处。
来宾一到村口,先就有襟缀寿字彩条的知宾接待,问明来处,分别远近,领入账房交礼。
取了回帖,无论亲疏,只是贺客,先由执事人道谢申歉,说主人年老失迎,引去安排食宿之地,请客稍息征尘。进了饮食,再定时往见主人。是近处亲友晚辈,无什要事的,都是当晚和明早随众公祝。如是慕名远来,或是久别老友,随到随见。一切俱有专人办理,井井有条。只管八方云集,人多热闹,一点也不显杂乱。休说马琨出世以来没闻见到这等世面,便邱义久跑江湖,自信已知莫家底细的人,也未想到这样周密,暗中好生惊奇。
按照预定,原是邱义先领从人交礼,马琨往见主人。经此一来,二人势须连络在一起。邱义和马琨又作耳语,说自己有事须求莫老,事前要和他亲信交换。这里执事人等多是新来,人多须按主规,不便令其更改。只可装作卑下一点,以马琨为主自居副手,如此方能有济。交礼时马琨未同往账房,本是深信,见知宾对客甚为谦和隆厚,受人优礼,自是好事。又想起陈业原说交礼即回,明早再往恭祝,沿途未遇他回,看莫家待客情形,分明到此受人款留,住宿宾馆。他这里好吃好玩,却把自己一人冷清清撇在客店相等,连派个人送信都没有。自己白白几千里随他跑冤枉路,事完回去,功劳和面子都是他的,实在令人难堪。难得遇见邱义这样好朋友,一文不费,白享现成,自己还居主体,哪找这好的事?邱义必是有求莫老,想走内线,托他身侧近人说话,惟恐一居正客之位,便有知宾陪侍,行动托人都不方便,所以如此。于己无伤,乐得趁这现成。等到拜寿时节,人前出面,使陈业小狗吃上一惊,省他日后说嘴,也是好的。一路只往好处想,越想越高兴,加上莫家所有知宾,俱按客的来历路数因人而施,个个善于词令,周到异常,一路陪着马琨说笑,也无心再作细想。邱义和一从人始终肩随在马琨身侧,一言不发,穿着又极平常,那知宾也没和他说话周旋。久了马琨自觉不安,两次回望,邱义俱朝他使眼色禁止,只得罢了。莫家宾馆设在村后大片竹林之内,共是新建的数十所竹屋,问数大小不等。除女客宿居莫家外,男客无论远近亲疏,只有限几人下榻花园,余均宿此。
马琨等已将到达,忽见一个少年由后跑来,唤那知宾道:“魏三大爷适看礼簿,说马客人乃神拳钱老先生高足,不是外人,命我传话,请引往花园水竹厅暂住。大约今晚,老人家还要单独亲见呢。”马琨闻言,愈觉当着邱义面有光辉,忙向来人和知宾逊谢,改道折回。来人随先跑去。马琨因来人不提邱义,心还恐他不快,偷眼一看,仍是神情自如,且有喜色。这才想起,邱义直似退居仆人地位,好生不解。因邱义又在摇手示意,料有原故,索性居之不疑,更不再觑邱义神色。折回半里多路,转入莫家园林。花园甚大,一半用竹篱隔断,款结女宾。马琨等所去之地是在前半,到处茂林修竹,花树溪流,数十处楼台亭谢,参差错落,掩映其间,形胜天然。园外那等喜喧热闹,园内却是清静静的,彩也未扎,只各山石林泉问点缀着一些红灯,越觉清丽脱俗。沿途也没遇见多人,七八转折以后,由一大石山侧转过,再听水声潺潺,面前忽然开爽,现出一片池塘。水源本是前面溪流,经过匠心布置,由地底用竹筒引水,从七八丈高的假山缺口倒挂下来,化成五六道大小飞瀑直注池中。池大约有十亩,高木垂柳环绕池边。对面一座竹制敞厅,厅前约有亩许平地,芳草芋绵,绿净无尘,厅侧厅后,修篁千竿,撑霄荫日,映得几案皆成碧色。
马琨等行抵厅前,便见先传话的少年,率领两名壮汉,挑了几床铺盖走来,入厅陈设,随同知宾延客人内,笑道:“马兄暂屈这里下榻,厅房三明两暗,贵从人可住西里问,等一过餐点,略歇,小弟再来奉请。这两名仆人,一名吴新,一名陈禄,乃是派来伺候马兄的。白日随侍,夜来就住厅后小屋,如有使命,一呼即至,恕不奉陪了。”随命下人备水洗漱,自和知宾推忙告罪而去。马琨巴不得二人离开,好与邱义说话,洗漱之后,见二仆侍立不去,笑道:“主人作寿,二位管家想多受累,此时无事,可往后屋歇息吧。”陈禄哈哈笑道:“客人还没用点心呢!”
马琨见邱义自来,便和那从人在外闲立,洗漱也不和自己一起,明居仆位。人去以后,疑心渐起。见二仆遣不走,也装观赏风景,才走出厅,邱义已迎面走来,悄语道:
“你可装着我的主人,有话少时再说。如不听话,必致两误。”匆匆说完,便装饮水,往厅走进。马琨未始不觉蹊跷,心终信着邱义,以为少时屏人,自会明言,姑且闷在心里。一会寿面肴点开进,邱义便即进房随侍,马琨心自难安。两下人偏守伺不离,看去执役甚谨,不能全数遣开。方愁无暇向邱义盘间底细,吴新忽自走开,邱义恰未在侧。
马琨见只剩陈禄一人,忙对他道:“陈管家,我还有一个同伴在屋里。原定今晚回去,明早再来与老太爷拜寿,不想主人情重,款留在此,不便推谢。意欲请你辛苦一趟,着一闲人与我带个话回去,说我在此下榻,叫他不必等我,如愿来也可以。”陈禄便问同来尊客的名姓,马琨只说姓陈,住在福来店里,一问便知。陈禄随即应声走去。马琨见他送出时隐有笑容,也未在意。陈禄刚到门侧,正遇邱义走人,便笑道:“贵主人命我有事,敝同伴解手去了。烦劳这位大哥偏劳片刻,我去说完了话就来。”说罢,不俟邱义答言,径自含笑点首走去,邱义遥瞪了马琨一眼,近前作色道:“我自有事,老弟你想法把人调开,是不相信我么?”
马琨急得脸涨通红,答道:“小弟承大哥萍水相交如此厚爱,焉有不相信之理、只为大哥话未明说,如今反主为仆,一则问心不安,更恐应对不好,反误大哥的事,负罪更大,为此想背人请问一声。你我知己,休说于小弟无伤,既为兄弟,便是骨肉一样,祸福相共。只大哥说出来,无不照办。”邱义起初犹有怒容,听到未两句方始颔首,悄答道:“说来话长,此时也无此闲暇。总之老弟交我有益无损。实不相瞒,先前我交礼单,虽是来人出面,并未用我本名。我说你是浙江世家公子,自幼好武,拜在钱老先生门下,因慕莫老之名,恰值师父因病难来,特地讨这差使,不远数千里备礼恭祝。我却说是自小随你一同习武的仆人,少时当着人前,你越故意差我做事越好。我现有一急事,非莫老一言不能解围。我原可见莫老,但在二十年前,我父亲和他曾有点小过节,老头量小性做,恐他万一推托,岂不误事?难得你我一见知己,正好借此掩藏。人有见面之情,他小时很喜欢我,曾说大来只去寻他,有求必应,要老命都给。任他多记家父旧日过节,只能见到,立即成功。事成愚兄对老弟还有一番酬谢,真是两全其美,再好不过的事。一切详情也说不完,日后自知,你就不用细问了。”
马琨未及答言,吴新、陈禄二下人随同走回。邱义也装作主人间话已完,躬身送出。
马琨和陈业同是打着钱应泰旗号前来拜寿,陈业先到,知宾不会不知,未听提起,几次想要打听,又恐陈业藏私狡猾,所说不实。邱义来时又再三叮嘱,此去莫家,话要少说。
移居水竹厅后,本想向下人探询,又因借口着人与店中送信,支开陈禄,不便再问。以为无关紧要,就此放过。
其实陈业打的是一娘旗号,并未提是钱应泰门徒,一到便被留居竹林宾馆。他是谦和自重,知主家下人正忙,一则生客新来,不便差遣,更恐马琨不知轻重,得信追去误事。好在事先约定,事由己办,功由他分,自己原可便宜行事,无什交代不过。只消当晚或明早见着莫老,觑面把话说到,得了允诺,立可如愿以偿。纵使马琨心中见怪,至多赔几句话,有何妨碍?便安妥当心,住在宾馆以内,与同居诸客周旋聚处,还自欣慰。
万没料马琨忌刻贪顽,初涉江湖不曾历练,利令智昏,竟与素昧平生之人一拍即合,成了莫逆之交,相约同来,如若同住一处也可相遇。陈业人虽忠厚,不善愚弄取巧,但以幼遭孤露,饱历艰辛,又得义父陈松常日教说,颇能鉴别轻重贤愚,见事机警。邱义行踪诡秘,言词闪烁,纵不能断定事之如何,也必有几分防备打算,何致闹得两不接头,生出好些事故?这且不提。
马琨在水竹厅内闲坐到天近黄昏。下人掌灯,端来极丰盛的酒筵。方想来时曾说魏三大爷因我是钱家门下,十分看重,不令居住寻常宾馆,专人通知,移寓来此。来人并说老人家夜来还要亲自延见,所谓老人,不知是莫老,还是这位姓魏的?知宾和那少年,一是莫老徒孙牛玉庭,一是莫老晚亲张瑞,人虽谦和,所说都是客套。问他魏三太爷的名字,只答江湖老辈,与令师相识,见后自知。随即岔过,并未说出。现时静中想起,两人语多含糊。起初颇似另眼相看,容一有了息处,便由两名下人在此承应,一任枯坐,更不再来招呼作陪。园外只管鼓乐交奏欢声四起,也无人领往观赏。疑念才动,忽又自解说,以为莫家贺客八方云集,人数太多,知宾太少,不敷分配。所居水竹厅又是例外,本不在宾馆之列,所以照应不到,主人情意仍是厚的。方自寻思,二仆已将酒肴摆设齐整,来请人座。马琨不便招呼邱义,只得独踞一席。酒筵本极丰美,马琨为了暗示礼让,留了几样好菜,不去动箸,赶忙吃完洗漱,令众即席自吃。自避厅外,偷觑邱义,正乘二仆不见,在和同来亲信从人名叫邹小的打手势,面有愁容。马琨未始不觉事有蹊跷,无如利欲所惑,稍一生疑,便自宽解过去。
这时天已入夜,远近楼台亭谢、山石林木上的各色花灯都已点起,银花人树,灿若云锦。到处笙歌嘹亮,随风吹送,想见热闹非常。可是水竹厅左近,因在园中僻处,只厅外竹子和山石垂柳上,稀落落点起二三十盏大红竹灯。除适才有两点烛人和送席来过外,更未再见人行。便园外灯景,也只从假山石隙中遥窥一二。灯月之下,翠竹青森,池水溶溶,遥相陪衬,越发显得清静枯寂。
马琨偏又是个喜动好事的性情,一心想看当地风光热闹,只不能去,越待越无聊,深悔适才不该来此。见厅中诸人饮食已毕,二仆正忙着撤去残肴。方想把邱义点出商量,可否出园看戏游玩?邱义已自走来,进前垂手说道:“少爷不说饭后求见莫老爷么?小的已和吴、陈二位管家说,请他们少时代回一声,并代候那位魏三太爷,已然答应了。”
马琨巴不得邱义葫芦里的药早见分晓,听他递话,见陈禄已往外走,以为是往告主人,立即接口道:“我们几千里路专程到此,只为仰慕主人威德,求见赐教。明日拜寿人多,不便详说。能在今晚赐见,了我们多年仰慕心愿,实是三生之幸。”
马琨原意向邱义讨好,说话总带“们”字,暗引亲切。不料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,话方说完,陈禄已然走过,忽然回身立定,笑嘻嘻道:“家主人和魏三太爷如非看重尊客,也不请在这水竹厅屈住了。便尊客不说,也是要单独请见的。只不过今夜是暖寿日子,家主人有好些位远道而来多年未见的老朋友,须要叙阔,一时没有闲空请去同见,又觉辜负尊客数千里远来美意,故此今夜见是必见,大约至多只有魏三太爷在座,决无外人,只时候早晚不定罢了。”说时撤取残席的厨人走来,吴新正招呼进厅收拾,听陈禄这等说法,走来接口道:“小陈,客人要见主人,你只照话回上,哪有这许多空话?
你这样乱说,客人如若走开,偏巧主人立时请见,一时找请不到,主人还好,那位魏大爷的怪脾气,你不自寻烦恼么?”陈禄笑道:“这个我自信还不要紧,再说客人就有走动,也不会找请不到。这位三大爷脾气虽怪,莫非今明天主人千秋大好日子,还有要命的事不成、你如胆小怕误了差事,我一人承当如何?”说罢,不俟吴新答言,转身走去。
吴新也回说厨人,埋怨道:“你看小陈近来越发不像!只上人不在,当着外客嘻皮笑脸,信口开河,成什规矩?没的令人见笑,真是该死!”马琨通未理会,见陈禄已然走远,邱义仍由假山石隙中向外探望,双眉皱了两次。若有什事,暗中愁思。
一会,吴新说往左近去烹好茶,与客解渴,随同厨人走去。邱义见无外人,忽问马琨道:“听说令师神拳之名威震江南,内外功俱都高人一筹。老弟从小随师,即便没全学到,遇上能手,对方深浅总可辨出的了?”马琨便问:“大哥此言何故?”邱义道:
“我闻莫家上下人等都是好功夫。这两下人好像他的亲信,当然不弱。以我眼力,适才暗中留神他的行动,除体质和眼神略显得比常人好些外,别的却看不出。老弟你可看出有什异处么?”马琨闻言,忽想起适才令陈禄着人往店中送信,邱义和邹小俱在厅内,自己正立窗侧,对面便是假山石上那条裂缝。山在他前,出路偏在西北,中有山、池横亘,须由东南石洞小径绕过,两下相去数十丈。马琨刚见陈禄重转过山径,晃眼已在石缝隙中望到,一瞥既逝,这快脚步身法,从未见过。既疑眼花,邱义又在埋怨,恐被说是大惊小怪,不曾告知。这时想说,又因邱义自到园中便忧喜无常,似有满腹心事,迥非初遇时情景,又看出有些自居老大哥神气,便随口奉承道:“大哥久闯江湖,见多识广,真是好手,哪有看不出的道理?小弟未怎留心?只觉那陈禄脚底轻快一点罢了。”
邱义冷笑道:“他们下人整天跑来跑去,即在莫家为奴,多少总学过两天。年轻小伙,哪有跑不快之理?”马琨见他辞色不甚高兴,便即住口。
吴新烹茶先回。隔有好一会,陈禄方始回转,说:“主人陪着几位老友饮酒,尚未终席,席散即来奉请。”马琨心急,又间:“约在何时可以终席?”陈禄道:“那没一定。他们都是好量,听说已吃了六七成,想必不致太晚吧。”说罢退向一旁,马琨见二下人只初来和邱、邬二人略问姓名,轻易不再说话,彼此却在暗中偷眼打量。时光易过,不觉夜分。厅外红灯已换了两次蜡烛,主人仍无请见之信。邱义等久也觉不耐,正和马琨使眼色,欲令陈禄再往探询席终也未。马琨会意正要张口,忽见二小童端来两个大朱漆圆盒,中盛精美酒菜点心,说:“老太爷因今日寿辰,天已夜深,不愿客人饿着肚皮见他。过了这一会,没法再找好饮食吃,叫客人吃完消夜再去见他。老太爷少时便往行健场大厅以内相候,吃完饭就随我们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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