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伯丝看了看寄件人地址,是她最忠实的朋友——快递公司。艾伯丝拿起厨用刀,打开包裹。盒子里是无穷无尽的气泡纸,里面埋藏着一尊劣质雕像。雕像约有一只大个儿阳具那么大,树脂做的,花里胡哨的配色十分生硬,像是经过后期上色的黑白电影。一个面色红润的男人身披托加长袍,背后长着翅膀,手持一只古铜色的犹太六芒星,仿佛那是块盾牌,看来这是位犹太天使。有犹太天使吗?有,当然有。《旧约》里就提到过不只一位天使,所以犹太教里应该有天使。《旧约》里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犹太人吗?她翻过来看底座,授权证书上说这是梅塔特隆,听着像是个机器人的名字。谁会给她送这样的东西呢?以艾伯丝的个性,她不是那种谁都会给她送天使的女人。
“哦,真漂亮。”玛格丽塔说。俗气的东西向来很对她胃口,她自己的打扮也很俗气。她油亮的黑头发梳成滑稽歌舞剧女演员的发式,踩着樱桃图案的鞋子昂首挺胸地在厨房里走来走去,年轻的胸脯眼看就要托到下巴上。乔治——亚伦的得力助手——只看了玛格丽塔一眼就说:“你真的想往自己家里招这样的人吗?”
“什么意思?”艾伯丝问。
“意思就是,她看着会招惹是非。”
“亚伦岁数大了,我岁数也大了,”艾伯丝说,“我在家的时候比他多,再说,仅仅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不雇用人家,这是性别歧视。她很聪明,而且她快要拿到雕塑专业的艺术硕士学位了。”
“招惹是非。”乔治重复道。
“你喜欢吗?”艾伯丝一边在泡沫纸里翻找留言条,一边对玛格丽塔说。她估摸着,人们之所以会给她送这种破烂货,是因为他们以为癌症会让她的性格变得软弱。
“那可不行,”玛格丽塔说,“这是别人专门送给你的天使。”
“说不定是别人让我专门送给你的。”艾伯丝建议道。
“把其他女人的天使拿走,要走霉运的。”玛格丽塔说。
“要是你不肯收留它,那它只能住进垃圾堆了。”艾伯丝说。
“把天使丢进垃圾堆要走霉运的。”
“我的霉运还不够吗?”艾伯丝说着,捏住天使的头把它拎了起来,“我才不相信什么霉运呢,”她打开垃圾桶,顿了一下,“你觉得它是可回收垃圾吗?”
“别这样,”玛格丽塔说,“说不定你会慢慢喜欢上它的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
“那议员先生呢?”
“亚伦最恨这玩意儿。”
“好吧,”玛格丽塔说,“把它给我吧。”她接过天使,把它摆在自己的提包旁边。
“你今晚会来参加宴会吗?”艾伯丝问。
“会的,”玛格丽塔说,“当然会来,莱文太太。我绝对不会错过宴会!我亲手做了一条裙子,上身是红色的紧身胸衣,下面是带裙撑的黑色长裙,我打算戴上黑色的蕾丝露指手套,把头发梳起来,紧紧地梳在脑后,脸上罩一小块面纱,肯定会非常惊艳。”
“听着就是,”艾伯丝说,“你来参加我的葬礼时也可以穿这身衣服。”
“别那么丧气,莱文太太。那套裙子很喜庆。”
“玛格丽塔,‘梅德’在西班牙语里是什么意思?”
“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会这样喊,叫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。‘不要!不要!’”玛格丽塔说。
“那如果在前面加上个‘埃尔’呢?‘埃尔梅德’。这样意思有差别吗?”
“啊,”玛格丽塔说,“这样就没有任何含义了。”
前台向她道歉,说医生赶不上原定的日程了。日程之后还有日程,艾伯丝心想。
艾伯丝掏出手机,上网搜索亚伦的国会竞选消息。她已经下定决心,即便他输了选举她也不在乎。无论别人对她的评价如何——说她才是夫妻间真正野心勃勃的那个也好,说要是没有她,他最多只能做个高中英文老师也罢——倒不是说这样有什么不好——她甚至会带着些许期盼迎接他的失败。
“艾伯丝·莱文,是你吗?”
她转过身,是阿莱格拉。阿莱格拉老了,她看上去一副奔五的样子。天啊,艾伯丝心想,她不是看上去老,而是真的老了。她之所以奔五,是因为我已经快六十岁了。艾伯丝为医院工作时,阿莱格拉曾经与她共事,她们的关系很亲近,人们总是半开玩笑地称她们为“职场妇妇”。
“阿莱格拉,我们好久没见了。”艾伯丝说。
阿莱格拉亲了她的面颊:“希望你一切都好。”
“我去年生了病,不过现在好些了,”艾伯丝说,“我是来复诊的。”
“好……”阿莱格拉说,“好吧,你气色不错。”
“别撒谎了。我的气色像屎一样。”艾伯丝说。
“你看上去真的气色不错……可能有点累。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看上去很累。”
“我们今晚要举办结婚纪念日宴会,”艾伯丝说,“复诊之后我要去美发店。得想办法把这头不中用的秃毛打扮一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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